开始注意女生，算不算懵懂的性意识？如果算的话，我的那个意识，细细想来，应该是从小学四年级开始的。
小学四年级的女生，叫女生有点文雅，小妮子。个个黑黄瘦小，乌煤灶眼的，像是灰堆里烧得半熟的土豆地瓜。岂止是不起眼，和泥堆里的男皮孩子差不多。说话也不讲究，和男孩子也能对骂，走路也不讲究姿势，说跑就跑说跳就跳说叉腿就叉腿。发型也不讲究，稀疏几根黄毛的随便一梳，粗黑一条大辫子的永远蓬松着。卫生也不讲究，耳后及脖子后面洗不到的黑灰的接茬，清晰可见。衣服颜色样式及合不合体，更是想讲究也由不得自己。或上身小得露布腰带，裤子短得露脚踝，或褂子长得盖屁股，裤子肥大的遮鞋面。像一群灰不溜秋的麻雀子。
忽一日，男生都神秘秘大惊小怪的互相转告，看！五年级来了个大闺女，一个大妮子！后来知道是17岁的一个大妮子。
是个大妮子，哪都大，脸大嘴大鼻子大，当时是觉得大，其实比例都很协调的。蛇精脸在当时还不叫好看。当然眼也大。一头与脸一样长的头发，不黑也不亮，但不是黄毛，看着顺溜干净。脖子后面也没有灰。个头与我们差不多，高不了多少。身材，那时不看身材，穿的衣服也看不出身材，好像肩与髋骨一样宽，好像无腰，好像也无胸，有胸也是火烧，不是馍馍。
这些近距离才能看到的细节，都是在操场里站队或做操时仔细观察到的。开始我们只是看到了她的衣服和走路。衣服是有颜色的，没有束胸卡腰，但合体，好看。走路是一步一步的走，腰是直的，挺胸抬头不乱看。只在上学放学的路上，和课间她上厕所时，才能看到她。那么显眼，夺目。好像她的身上霞光万丈，走到哪都光芒四射，照亮一大片。与那些灰不溜秋的麻雀子比起来，像是山羊猴子里的蒙古绵羊，秃尾巴鸡群里的芦花鸡。走到跟前的叽叽喳喳的小妮子也噤了声，脏乱跑跳的皮男生也灰溜溜的老实了。也并不是每个课间她都上厕所，有时一中午或一下午都不去一次。。不上厕所她基本不出教室。不去我们就看不到她，我们就装作若无其事的在五年级教室门口走来走去，眼偷偷向里踅摸。女生不明就里，他们班的男生早已看穿，个个怒目而视，好像那是他们的，就像是看了他们家的东西。好羡慕五年级的男同学，能和这么俊的一个大闺女一个班上课，天天能看见，天天在一起。
能在一个班上课，天天能看见，而且是近距离的看，我们四年级的男同学做梦也没想到，居然成了现实。
她当年重点初中没考上，复读再考，我们同班了。我们在上四年级的时候，她就是从普通初中的初二级退学到小学五年级复读的。复读要改名字的，叫翠，珍。从此这两个汉字我看着格外---特别。翠就是翡翠，珍，就是珍珠么，都是好东西。她的学习成绩自然是最好的，但仍很勤恳，作业最工整，全是甲+，都是满分。课本与作业本干干净净像新的一样。从不迟到，请假。数学老师有时还要和她探讨应用题。这样的成绩居然考不上，可惜。又庆幸她没考上，否则能一个班吗 。她说话，回答问题，轻声细语，好听，后来知道那叫文静。
迷瞪她的男生我以为只有我一个，其他的都不会像我这样没出息的。，我是偷偷的谁也不会告诉的，藏在心底，故意的还装作不经意地，偷偷摸摸的看，晚上想和梦。说出来觉得很丢人的，我的嘴很严的。但常和我在一起那个吴高，居然明目张胆的和我明说，还一起约我看她等着看她。放学回家也要等着去看，上学放学的路上我们都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，为的是能看她走路。如果我们出来早了，会在校门口磨蹭着，等她走在我们前面。
放学后我们也能看她，但要等，还要看运气。
我们同村，她家在我与吴高家之间的那条胡同里。我家是老宅，黑色小瓦的那种老宅，古老的四合院，住着三家，最外面高大的门楼，对着的那条还算是笔直的胡同，是通向村里唯一的大水井池，全村人吃水都要去那里，当然她也不例外，我们就在这里等，等着看她。她还有个哥哥，据说还会打长拳，敢和供销社里那个横儿吧唧的售货员打架。村里的男孩都怕他。整天油头粉面，啥活不干。一家人吃水自然都是她去挑。
吴高匆匆吃口饭就来约我去大门楼那等着。挤眉弄眼神神秘秘的还偷偷地笑。又故意的哈哈大笑，给自己壮胆，又像是对自己的这种行为自我解嘲。去大门外看一眼就快跑回来，嘟囔道还没来，还没来。若是看到了就挤眉弄眼飞跑回来，藏在门楼后。听着铁桶与担杖钩的摩擦吱悠声由远而近。我俩躲在门墙后紧张的背贴着墙，脸憋得通红吃吃的笑。偶伸一下头，快速抽回，憋着笑。铁钩的吱悠声又由近而远，我们就知道她已背向我们进入那条笔直的胡同。我俩就轻轻地快步出来，看她的背影了。约15分钟后，再等着她返回。等她返回可要勤出去看看，因为挑上水后没有了铁钩的吱悠声。若是出去看晚了，她已到胡同口，迎面碰上我们会很丢人的。村里的水井其实是个高大的水池，高约四米，地下水抽到里面，再有周围几个水龙头接到各自的桶里。河里没水时，家家浇菜种庄稼也在那里接水，人多时要排队。所以她的返回有很大的不确定性。那样，我们就去迎她，快步跑过笔直的胡同，在另一个拐角处等着，一看到她的出现，再飞奔回门楼里，我们边跑边大笑，紧张神秘刺激。估计大人看我们像傻子一样。但他们俗不可耐的人哪懂得我们心里纯洁神圣的秘密。
她家的水缸估计能盛四桶水，也就是两担水，也就是她只挑两趟。有时也挑三趟，能看到第三趟那要看运气了。若今天挑了三趟，明天就会只挑一趟了。
吴高他爸是工人，基本不在家，他爷爷是村里的老大夫，他妈管不了他，指使啥活都不干，敢和他妈吵架。若他妈做的稀饭凉热不合他的意，会伸手到碗里抓一把仍到院子里。我很羡慕的。他的全部的时间都用来等着看她。我却不行，要干点活，推磨是经常的。吴高一个人在大门楼，过一会就神神秘秘的跑进院子里来，跟在磨道里向我偷偷的说一次，来了来了，或过去了过去了，或第几趟了第几趟了。
天黑后也要去看她的，晚上她当然不会出门了，我们要去她家里看。严格的说，是在大门口偷偷向院子里看几眼，有幸也能看到屋里的情况。她家在胡同中间的拐角处，大概五间北屋，东头的两间估计是放的杂物，始终没有灯光。大门又恰恰在东头，想要看见西头房间里的人，很难，要进到大门里面，这很冒险，也很危险，若要里外碰到人，连撒谎解释的余地都没有。像贼一样。我是不敢进去的，心砰砰跳的在外面等着吴高出来报告里面的情况。等跑出胡同我们哈哈大笑。
她家的胡同没有岔道，一条胡同到头，我们进入胡同后，若有人在我们前面还好，若在后面，我们就不能在她家大门前逗留，只能向前走，出去胡同再转回来。早了，胡同里来回走的人多，没法看，晚了她家就关了大门睡觉了。有时转一晚上都捞不着看看她家屋里的灯光。有时好不容易等到时间也早胡同里也没人，她家却早早关了大门。郁闷的垂头丧气，在胡同口乱转。吴高会冲着玉米秸堆乱踢乱抱，有次抱着一捆玉米秸乱抖，还喊：恣舍咧恣舍咧恣舍咧恣舍咧 。好几个星期后我才知道啥叫” 恣舍咧 “。他比我发育的要早。
一年很快就毕业了，吴高考上了离家八里的重点初中，我出息不大，只能上镇上设在本村的普通初中。出乎意料的是，她又没考上，继续在五年级复读。
进了初中，男生女生好像一下子长大了许多，成熟了许多，身体也发育了许多。那些小学还灰不溜湫的女生突然一下子变得漂亮了许多，穿衣打扮也时尚了许多。也不过是过了一个暑假的时间。我们村的联中，初一初二初三，三个年级，每个年级三个班，每班约50人。初二初三年级的女生有的已经像结了婚的大女人了，有胸有臀的，凹凸有致的，下课后，放学后，花花绿绿的，姹紫嫣红的，莺歌燕语的，看的我是眼花缭乱的。
吴高住校，一周回家一次，联系少了，自然不能再一起等着看她，也没了兴趣再看她。吴高在他的学校里，定是比我还要眼花缭乱。
我毕业的那年，她还是没有考上重点初中，复读已经查的很严，也可能不适合再上五年级了， 只能屈就上了本村的联中。
毕业后我就苦力打工，在回家的路上或去地里干农活的路上，偶尔 也会遇到她上学或放学。走得还是那么目不斜视，不紧不慢
当时有个专业叫初中专的，很实惠，不收学费，毕业立即分配工作，都是现在的央企或垄断企业，工资待遇很高的。以她的成绩，很容易考中。据说她不同意，说，那不叫大学生。一定要考高中，然后上正经八百的大学。据说她的压力很大，一年比一年大。平时学得很好，考试时压力大，紧张的出汗，脑子一片空白。现在叫考试综合症。据说后来终于做通工作愿意考初中专了，大概再继续考高中也不可能了，就算考上，年龄也不允许了。她啥也没赶上，初中专在那一年被取消了。她的学业彻底的结束了。
后来她嫁到了邻村，结婚时年龄一定不小了。他哥哥家与我妈家不远，他们夫妇来他哥哥家，我妈还认识她丈夫。
结婚后，我就没再看过别的女人。曾向妻子说起过这段，女儿也知道了。过年回老家磕头时，女儿站在门楼里还问：你想看的挑水的，就是在这里等着吗？我给女儿指了指那两条胡同。
